徽派古建筑修復|喚醒傳統文化生活的“匠造者”
- 發布時間:2021-03-11
- 來源: 黃山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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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古建筑,總不免想到“青磚小瓦馬頭墻,回廊掛落花格窗”的徽派建筑。
徽派建筑,以青山綠水環繞的明朗素雅,自古訴說著江南煙雨的似水流年。
然而,隨著歲月流轉,以徽派為代表的古建筑漸漸喪失了它原有的美好。
所幸,無數能工巧匠已肩負起古建筑的研究、修復與活化,終其一生要將這寶貴的中華傳統文化守護、傳承。
一生癡絕處,“有夢”到徽州
徽派建筑是中國傳統民居建筑的重要流派,最初源于古徽州,后主要分布于安徽黃山、江西婺源及浙江金華等地。
古徽州的建造者曾受到宋代朱熹和清代戴震兩位大師的美學思想影響,而后逐漸形成“山為骨架、水為血脈、天人合一、淳樸自然”的建造主張。因而,大部分的徽派建筑都是背靠山地,面向水系,和諧一體。
建筑風格上,白墻、青磚、黛瓦、馬頭墻組成統一而富有層次的色調,輔以雕梁花窗、流檐翹角……放眼望之,隨山形地勢高低錯落、層疊有序的江南民居,完美詮釋了古樸典雅與溢彩流光的相得益彰。
除卻視覺之美,徽派建筑更具深邃的人文氣韻。即便只是建筑上的磚雕、石雕和木雕,亦承載著當地的人文故事,刻畫了徽州人追求風調雨順、家和事興的美好愿景。
而這般起于建筑的生活之美,無不源自歷代工匠們傾注的匠心與汗水。
消失中的古宅,未凋零的匠心
梁思成曾說:“獨是建筑,數千年來,完全在技工匠師之手?!?/p>
徽派建筑,亦屬。
徽州傳統建筑的營造向來分工精細,古代工匠以磚、木、石、鐵、窯五種組成“徽州幫”。更有不計其數的木工、石工、瓦工、泥工、漆工、雕工,個個身懷絕技,人人技藝高超。
是他們,建造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徽派建筑;可也是他們,痛心目睹了一座座曾經輝煌的古建筑,在時代演變的轟然巨響中迎來了被拋棄的宿命。
千年來,人們對古建筑保護的缺失,已成為一種慣性:項羽火燒阿房宮,安史叛軍火燒長安,唐軍與回紇軍劫掠洛陽……古時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建筑界的辭舊迎新。
原本凝聚先人智慧的古建筑,卻只得散落在荒草中見證歷史滄桑的輪回。
時至今日,城市化進程中的古代民居,也時常難逃推土機的轟鳴。
作為中國建筑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徽派建筑絕不應消失于歷史長河中。
于是,依然是工匠們,在痛心之余,派生出“弘揚中華文化,保護傳統建筑”的使命。在對徽州古建筑的搶救修復及景觀營造中,始終堅守技藝本真與初心,致力于重現被遺落的古建筑美。
漫漫修復路,匠造者的傳承與守護
他們總說,自己只是做些舊的建筑,講些新的故事罷了。
而我說,保護傳統文化,真的挺壯闊。
古宅尋蹤,重遇東方之美
“我們家是木匠世家,世祖還曾拜江西修水縣雷氏學藝,參與過重大的古建修復工程?!?/p>
自小生活在白墻黑瓦古村之中的胡亞峰,對老宅的感情很深沉。
03年初,退伍回鄉的胡亞峰看到村民正在拆除一棟搖搖欲墜的老宅,不忍的他瞬時生出了保護古宅的念頭。
而后的十幾年間,從學習古宅保護相關知識、到走遍全國尋訪真跡、再到招募工匠加入古宅保護……胡亞峰的修復之路從未止步。
為了尋找那些即將拆除的老宅,他的足跡遍及浙江、安徽、湖南、江西、福建等省的鄉村。路途遙遠已屬不易,而不少老宅更零散地藏于大山深處,一趟趟行程更增崎嶇。
“有一次車在山路拋錨,山里信號又弱,就只能在車里過夜,幸好第二天遇上當地路過的農用車?!?即便回憶起艱辛,也是云淡風輕的語氣,因為尋找古宅早已成為他的生活。
每每置身于尋到的古宅,屋內常常都是陰暗、潮濕、與殘破,但房屋的梁柱、雕花等徽派古建筑特色,仍能散發足以穿透年代的美。
欣喜之余,胡亞峰總能在古宅里呆上一兩個小時,仔細觀察建筑的結構與細節??吹枚嗔?,就能知曉哪里漏雨、哪里長青苔、甚至不同方位的柱子各有多高……以此綜合,就能預估一棟古宅是否能被修復,以及哪些地方需要被修復。
而每每與屋主人談妥后,胡亞峰便會和隨行的工匠們一起在建筑的每一個構件上做標記,將古宅分成幾百個小項,再對每一個小項進行編號、計算、繪圖、設計。準備工作之后,就正式動手——將一磚一瓦,一柱一椽,悉數拆下,零散地拉回基地修復。
遵循古法,重生建筑藝術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修復。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也是老故事的延續。
隔扇、花窗、楹柱、橫梁,經過編號拆解的構件歸置整齊;屏風、踏床、太師椅、八仙桌,隨宅并購的古家具也讓人目不暇接。
此時,古宅的每一個“零件”,似乎都將在工匠的手中擁有重生的命運。只是,很少人卻知道“看似尋常卻崎嶇,成如容易總艱辛”的道理。
做古宅修復這件事,需要靜心。由于開發周期長、手工作業程度高,工匠們是以打造工藝品的手法在復原古建筑美學。
而因年久失修,破損、腐爛嚴重的建筑,更需用同年代的老料和古法工藝進行雕刻和開榫卯復刻。
“有一次,我們十多個人一起復原主體建筑框架只用了半個月,修繕卻花了一年多。大家都在四處搜集、購買古建材料,有時還得高價購入孤品,至少最終把腐蝕的部位都修好了?!?一名參與古建筑修復的雕工貌若平淡地說。
修復之路確實不易走,而全國這般敬業又技高的徽派建筑修復者,實則比我們想象的更多。
在北京朝陽和順義交界地帶的溫榆河畔,坐落著目前國內規模最大的徽派古宅修復基地。
基地的創建者詹富華連同數百位大木工、雕花匠、磚雕匠、石雕匠……多年來堅持對經手的徽派建筑進行深刻解讀——出自什么年份、來自什么樣的家庭,然后查看歷史檔案、古書、畫作,從中找尋靈感后,最終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專業技藝進行修復。
而在修復過程中,團隊更是獨到地做到了“三起三落”——在正式修復前,先將古宅豎起來,尋找不合理之處,然后放下修復,此為一起一落;全部修完后,再將宅子豎起來,確認沒有問題后,放下、打磨、校正、編號、入庫,又是一起一落;最后,通過電腦對修復后的古宅進行CAD建模,以便進行室內設計等模擬操作。而每一次起、落都要花費上萬元的費用。
或許,正是這樣不惜代價的打磨,才讓整個工匠團隊做到了“修舊如舊”。那些朽壞的雕花、破碎的云紋、缺瓣的蓮飾,都在指尖下煥發了新顏,著實令人驚艷;那些透著歷史痕跡的古宅與家具,也在這些起落中得到了保留與延續。
可能我們仍會感慨,許多古宅沒辦法在原址進行保護,但能在別的地方讓人重新領略傳統建筑的魅力,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而修復工作結束之后,卻并不意味著古建筑的真正新生。
因為倘若古宅繼續空置仍會面臨再次腐朽,所以如何讓修復好的古宅實現真正的古為今用與活態保護,又是一項值得探索的課題。
古宅之魂,本土文化生活的傳承
中國傳統村落的百姓最樸實的生活,隱藏在每一塊雕花的紋理、和每一個物件的擺放中。
一座宅子,足以承載一個家庭的每個動人的生活場景。
因而,修復好的古宅絕不只是建筑美的代名詞,它更應擁有代表群落與地理的人文之美。
的確,如果沒有人,古宅也只剩冰冷精美的建筑材料。
人,才是古宅的靈魂。
于是,無數能工巧匠繼而投身于古宅的重新打造中,致力讓人們參與到古宅的起居飲食中。
如今,當我們跨進一座徽派古宅,總能在古色古香的宅子和充滿禪意的氛圍里凝神靜氣,也能踩在噔噔作響的木頭樓梯上感受都市生活鮮有的趣意,還能在鄉間信步偶遇談笑風生的鄉民,體驗那些無須言說的淳樸與善意……
這樣的生活之美,正是無數工匠們,通過改造古宅喚醒鄉村文化自信的見證;而對身處燈紅酒綠的城市人而言,在這里亦能獲得拋卻浮生煩擾的平凡。
春天賞花、摘野菜、采漿果;
夏天抓魚、野營、看螢火蟲;
秋天古道徒步、夜跑觀星;
冬天攀高看云海、露營看日出。
靜好山川之間的中華傳統民居生活,以如上畫卷繪就出怡然自得。感謝真正扎根鄉村、傳承古宅文化的建造者,循著古代民居的純粹、原始與干凈,為我們打造這般四時生活。
歷久彌新,生活是根植于傳統的造就
從保護、到修復、再到改造,工匠們對古建筑一路的情感傾注,讓它們遭受輕視、丟棄的不幸漸漸成為過去。
將滄桑凋敝重現驚艷之貌,如此壯闊的事情,在工匠們眼里,卻只是對“整舊如故”這一樸素原則的堅持。
修復一座古宅,讓更多人看到它的光彩;喚醒老宅文化,吸引更多人參與傳統民居文化的保護與傳承。
我們有幸從如今的一磚一瓦體會建筑之美,從人群中感受民居文化的熠熠生輝,但更有幸的,是感動于將情感根植于傳統文化生活的匠造者們。
在他們手中,生活就是一場根植于傳統的造就。造就我們所見,造就我們所處,也造就著我們的自我。
而他們卻依然總說,只想做些舊的建筑,講些新的故事罷了。